皇帝笃笃地敲着小几:&ldo;朕才来,你便下逐客令?&rdo;
我无奈,低低道:&ldo;臣女不敢。&rdo;
皇帝怜惜道:&ldo;上一次韩复的事情,叫你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了。其实他醉酒闹事,自有内阜院和掖庭属管,你又何必过去?&rdo;
我不假思索道:&ldo;臣女查探俆女史之案,因思虑不周,致韩管事受尽酷刑。更至巧手受损,再也不能做修书的精细功夫了。臣女心中有愧,因此不忍见他失足,这才去了角楼。本想劝慰两句,不想……&rdo;
韩复受刑,是皇后暗中授意当时的掖庭右丞乔致所为。这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,却是陷皇后于不义了。熙平长公主若看见此刻皇帝嫌恶的蹙眉,一定欢喜不尽。
皇帝道:&ldo;这也有理。日前之事,是朕不该疑你。&rdo;
君王的歉意简单而潦糙,我却险些赔上了自己的性命。然而千千万万的性命,亦不过换来一纸不到千字的罪己诏。如此说来,我的恩遇得天独厚。
见我发呆,他忍不住笑道:&ldo;这样看着朕做什么?难道朕是文过饰非的昏君么?&rdo;
我笑道:&ldo;子曰:过而不改,是谓过矣。&rdo;[81]
皇帝笑道:&ldo;夫子所言甚是。&rdo;气氛方融洽少许。只听他又道,&ldo;这一回南巡,朕亲自处置了成氏一族。闻风而动的数家豪强,纷纷献家财避祸。有两家不知天高地厚,联合举兵,朕命人稍加利诱,便纷纷倒戈。这些钱,西南和北方的军费用不了,剩下好大一笔,总算可以治河了。&rdo;
我笑道:&ldo;昔日河北数十里处,便是两国交战之所,民常负戟而耕,十停庄稼中收不到一停。如今战事消弭,正该整顿河渠,&lso;使溉公田,遂及我私&rso;。&rdo;
皇帝道:&ldo;现下冬闲,本当征发徭役。可惜手中无粮,只有等明年了。&rdo;
我好奇道:&ldo;上一次陛下说要扩建白云庵,颖嫔娘娘不是支了一个放纸钞的法子么?&rdo;
皇帝微微懊恼:&ldo;办法虽好,三司死谏不准。朕无法,只得先用在少府。&rdo;
我笑道:&ldo;颖嫔娘娘若是个男儿,倒可以做三司使。&rdo;
皇帝笑道:&ldo;这是太后的旧话了。正因她打理后宫辛苦,又有这点聪明,有些事情朕就没有与她理论。好比她今天早晨擅自拿了一副妃位的仪仗出来,朕本可以治她的罪,想想也便罢了。&rdo;
我忙道:&ldo;颖嫔娘娘是有功之人,还请陛下不要责怪她。&rdo;
皇帝笑道:&ldo;反正你也没有用那副仪仗,朕就懒得理会这些小事了。&rdo;
听他的意思,仿佛我若用了那副仪仗,颖嫔就要被严惩。我忙道:&ldo;臣女不敢僭越。&rdo;
皇帝不以为然:&ldo;你便用了,也不算僭越。&rdo;
我拢一拢肩头的绣花短袄,垂头不敢说话。又抱起一只靠枕,藏起半张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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